质疑基督教 #7: 希望

提姆·凯勒牧师七周系列讲座《质疑基督教》第七天,主题是希望。

(以下是凯勒牧师的演讲内容,根据录音翻译整理,有删节。这系列讲座的受众是纽约的非基督徒。括号里的文字是我的。)

今晚是这系列讲座的最后一晚。让我们回顾一下,也展望一下。每一周,我们都在说,你不能确凿无疑地证明上帝存在。你也不能确凿无疑地证明上帝不存在。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所有人都在靠信仰生活。我们还说,世俗主义不是信仰的缺失,而是一套新的信仰体系。比方说,如果你是一位世俗主义者,就是说你不确定是否有上帝,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上帝,那么你必然会相信一套有关物质起源的说法,要么物质世界产生了自己,要么物质世界就一直存在;你也必然要相信一套有关人类理性、人类目的、道德价值等的观点。所有这些都不是可以被证明的。那么问题就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知道,哪一套信仰体系更可能是真实的呢?我一直努力在说的是,有。虽然不能确凿无疑地证明一件事,但你可以理性地比较各个体系,看是否有一种信仰体系比别的更真实。

我一直在为你比较两种极端立场。一端是我们说的“逻辑实证主义”(logial positivism),起码过去是这么命名的。这一学派认为,你只应该相信那些可以由经验证实的东西。这叫做“证实原则”(the verification principle)。然后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有人指出,证实原则本身就不能由经验证实。因此,现在的学术界里,几乎没有任何一位哲学教授会相信,你只应该相信那些可以由经验证实的东西。也几乎没有任何一位哲学教授会说,世俗主义的信仰体系可以得到证明。但我不得不说,学术界外的普通人却经常对我表露这种立场。他们是逻辑实证主义者,却不清楚这一学派的问题所在。他们还是会说,如果你能证明给我看,我就乐于相信基督教或者相信上帝,尽管这种逻辑实证主义的根基已经被动摇了。

另一端是我们说的“视角主义”(perspectivalism)。视角主义认为——我认为我们都可以同意这点——没有什么观点是没有出处的;没有人真正的、完全的客观;没有人完全中立;每个人都有一套信仰,你置身于一种文化中,你所在的文化帮助你形成了这些信仰。但是,视角主义就因此认为,我们没办法了解任何真理,因为你们有你们的真理,我们有我们的真理,我们都置身于自己的文化中,置身于各自的“话语社群”(communities of discourse)中。我们的文化建构了我们对真理的看法,而且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知道哪一种看法是真实的。

杰出的宗教社会学家彼得•伯格(Peter Berger)却在一篇著名的章节中指出,如果你说,没有人能知道真理,因为所有真理都是文化建构的产物,那么,这句话本身也是文化建构的产物。也就是说,你也不会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理。如果各人有各人的真理,那么这句话也不过是你的真理,我没有理由去相信它。伯格的这一章节叫“把相对化者相对化“(Relativizing the Relativizers),他说,彻底的相对主义——即没有人能知道真理这种观点——总是自相矛盾的。他说,最终我们还是得走出这种思维,尝试去判断哪种信仰体系更可能是真的。

我一直向大家介绍的,处于这两端之间的中间道路,叫做“批判实在论”(critical realism)。从批判实在论的立场看,我们知道你不能证明任何一套信仰体系,但你可以做的是提出至少三个问题:哪一套信仰体系最符合我们的经验?哪一套信仰体系最为自洽?哪一套信仰体系最符合证据?今年这七次讲座,我们主要在讨论前两个问题。我们讨论的话题包括:生命的意义,缺失了意义感我们就无法面对苦难;没有身份认同(或译自我认识)你无法活。没有一个作出道德判断的基础,你无法活。没有幸福和满足感你也无法活。我们主要在世俗主义和基督教中做了比较。

明年(2020)我们会讨论七个话题,都与证据有关。没错,你不能完全证明上帝存在,但是关于上帝是否存在,有正反两方的论证,哪一方的论证更有力?关于《圣经》是否可信,哪一方的论证更有力?关于是否应该相信耶稣,哪一方的论证更有力?这是比较传统的从智识角度的讨论,我想很多参加了这一系列讲座的人以为今年我会讲到这些。你们总是在楼上问我这方面的问题(每次礼堂里的讲座结束后,凯勒牧师会在教会楼上与听众继续讨论并答疑。),不过这没关系。但我们明年才要讨论这些问题。

今年我们还有最后一个话题。这也是一种没有它你就活不下去的东西。你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你现在的信仰体系是如何帮助你理解这种需求,以及如何为你提供帮助的。我指的是对希望的需求。没有希望你就活不下去,你需要希望来面对未来。你所在的文化需要希望,你个人也需要希望。

让我解释一下。假设有两位女士,她们同样的年纪,有同样的教育背景,同处一种文化中,有同样的性情。就是两个在各方面都相同的人。有人雇她们去工厂做工。她们进入同样的房间,同样的照明,同样的温度,同样的环境。工厂分配给她们的工作是一模一样的,她们整天都需要在流水线上组装某种仪器。两人唯一的不同是,工厂给一个人的薪水是两千块一个月。给另一个人的薪水是两百万一个月。工作两三周以后,她们一起吃午饭。第一位女士说,你不觉得这份工作很枯燥吗?我觉得我做不长。你不觉得无聊吗?另一个人说,不觉得啊,我没觉得哪里不好,我上班都在吹口哨,我做得很开心。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她们有一样的环境,然而她们对各自处境的诠释却截然不同,因为她们对未来的希望完全不同。

我们不可避免地需要希望。我们现在如何生活,取决于我们相信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们的未来决定了我们的现在。这对我们的文化和个人来说,都是如此。什么叫对个人来说如此呢?如果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会对你的生活有影响吗?如果你相信有来世呢?如果你相信某种具体的来世呢?如果你相信的那种来世,与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有关呢?所有这些选项会极大地改变你现在的生活。我们的文化也需要希望。我们对人类的希望是什么?我们对历史的希望是什么?我们对社会的希望是什么?不管我们对未来的希望是什么,这种希望对我们现在的生活都有巨大的影响。

现在让我们比较一下,世俗主义和基督教对这些问题的不同看法。我想说的是——你也知道这一点——我们的世俗文化,或者说世俗信仰,在为人们提供希望方面存在极大的困难。容我举一些例。我先讲文化希望。如果你年纪比较大一点,你会知道,四五十年前的小说比现在的小说更充满希望。你只需要比较第一部《星际迷航》(Star Treck)和后来的续集就会知道。现在的人们都在讨论反乌托邦电影,这些电影都在讲述灾难——人类都灭亡了,只有小部分人幸存。这些灾难电影和我们的叙事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这不能不说令人惊异。

第二件事是我们的出生率。在欧洲和美国最世俗化的人群中,出生率都有大幅度下降。你可能会说,这是经济原因。这可能是真的。我知道的不够多,我不是统计学家,也不是社会学家,但我知道的是,大家都说希望在其中起了一定作用。那些更充满希望的文化里,人们有更多的小孩,那些缺乏希望的文化里,人们的小孩更少,甚至少到不足以补充逝去的人口。也就是说,没有希望,文化就会走向死亡。

第三件事在媒体里讨论得很多了,就是与抑郁症和自杀相关的惊人数据。这些数据令人感到恐惧。自杀率在过去十年上涨了30-40%。患抑郁症的人也大幅增长。你可能会说,这是因为今天得抑郁症不再被污名化了,所以人们更愿意寻求帮助。但这还是不能解释这种幅度的攀升。如果你在大学工作,你会知道,因抑郁症、焦虑或自杀意念去做心理咨询的学生人数之多,令人惊讶。有些人会说,现在经济不景气,有些人失去希望是因为经济原因。那我想提到一个引人深思的事实。自杀率在几乎所有类别中都有攀升,唯有一个例外:在非裔美国人中,自杀率有所下降。他们是在经济上最困难的一群人。那么,自杀率的攀升是因为人们没有那么多钱和工作是说不通的。

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是哈佛大学一位有名的政治社会学家。他看了这些数据后说,这是因为人们有无望感。除非人们感到无望,否则不会有这种大规模的抑郁和自杀现象。那,为什么会感觉无望呢?

一些年前,哥伦比亚大学的安德鲁•德尔班科(Andrew Delbanco)写了一本书 ,我非常喜欢。这本书叫做《真正的美国梦》(The Real American Dream)。有人最近对我说,你在七本书里都引用过德尔班科的这本书。我说,噢,那我可能真的很喜欢它。(观众笑)这本书的副标题是“关于希望的沉思”。其中有一段说得非常好,他说:“任何一种文化的核心都是其希望。通过希望,我们才能克服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怀疑,即我们一切的获取与付出不过是等待死亡时的躁动不安而已。”每一种文化都试图克服对无望的恐惧,让我们不致认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认为到头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实现。德尔班科在他的书里试图用三个章节解释,美国文化如何试图面对这一事实,即我们最深处的直觉认为死亡让生命变得没有意义。每一种文化都必须克服这种直觉。

德尔班科说,美国文化在提供希望方面经历了三个阶段。他在书里分为三个章节:上帝,国家,自我。他说,美国最初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家,这给予其人民希望。因为如果你相信上帝,你就会相信天国,相信你会与你所爱的人在天国里永生,你会相信复活,以及新天新地等等。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美国逐渐世俗化,不要宗教了,就把希望从上帝转向国家。我们开始从人性中寻找希望。我们开始相信科技、人类的独创性、人类的良善等。我们开始相信人性本善,人类可以找到一条抵达未来的道路。他说,我们之所以对未来抱有希望,是因为我们对人类有信心。结果出现了一战,然后是二战,还有资本主义社会下的不平等。

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有一本很有名的小说,叫《珊瑚岛》,讲的是几位英国少年遭遇海难,困在了一座海岛上。他们就在岛上建起一个人间天堂。他们远离文明,也没有任何帮助,但是建出这个人间天堂。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威廉•戈尔丁写了一本书叫《蝇王》,可以说是现代版的《珊瑚岛》。几位英国少年遭遇海难,受困于一座海岛上。他们陷入了野蛮。(观众笑)我们寄予人类的希望呢?我们曾经相信通过科技进步和资源共享,就能打造美好的未来。但这种希望已经式微。这是文化层面。在个人层面呢?

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个人还能否有希望?这对世俗主义是一个难题。吕克•费里(Luc Ferry)是一位法国无神论者(哲学家)。多年前他写了一本很出色的书叫《思想简史》(汉译版《人生难得是心安:另类西方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他是无神论者,但是他在比较不同信仰体系的时候非常公允。他讨论了基督教、希腊罗马异教,还有启蒙主义。他的视角非常公平。这本书也非常棒。书里有一处,他谈到死亡之谜。他说,所有宗教都以不同方式努力拯救我们于死亡。然后他说,他的世俗主义朋友经常会对他说,死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引用了伊壁鸠鲁。伊壁鸠鲁是一位无神论者,或者起码是不可知论者。他也是一位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教导我们,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不存在了。他说,为什么要害怕这个呢?你又没有痛苦。你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你只是停止了一切的感觉、思维或感官反应。这为什么是一件可怕的事呢?

吕克•费里却说,在我看来,这种思维方式过于残忍,并不诚实。他说,是什么让你的生命最有意义呢?是爱。不是金钱,也不是健康。如果你有这些,但没有爱,那就算不得什么。让生命有意义的是爱。他说,我们世俗主义者相信,死亡是爱的终结。是个性的终结。是个人存在的终结。你却对我说,在我死亡的时候,一切对我有意义的、重要的事物都灰飞烟灭,而我不应该对此心生恐惧?他说,这种说法不诚实。

那么,世俗文化如何帮助其成员面对死亡呢?多年来我试图厘清这一点。基本上,世俗主义思想家试图表达的是,死亡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想你嘲笑我,但是把世俗主义如何面对死亡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一个通俗的、容易理解的版本,就是《狮子王》。在电影里,辛巴问他父亲一个关于死亡的问题。他的父亲给了一个极具诗意的回答。他说,辛巴,等我们死了,我们的身体就会进入土地,滋润土壤。而因为我们的身体滋润了土壤,青草就会生出来,等青草长大,羚羊就来吃草,等羚羊长大,狮子就可以吃羚羊,等我们死了,我们的身体就成为土壤的一部分。他说,事实上,死亡只不过是生命周期的一部分。大家记得这段吗?他说,我们都是这个生命周期的一部分。实际上死亡并不存在。我也听过别人说,你只是星尘,最终你也会成为星尘的一部分。换言之,你的有机生命还会延续。

这种看法有一些局限。波士顿大学哲学系教授彼得•克雷夫特(Peter Kreeft)数年前写到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他有一个朋友,朋友有一位妻子,他们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他的表弟死了。他的表弟当时只有三岁。这个男孩对他母亲说,我表弟现在在哪里?这位母亲是一位诚实的世俗主义者,你不得不称赞她的表现。她没有选择一条容易的出路,对儿子说,表弟现在在天堂,我们有一天还会相见。她不相信天堂。她说,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他的身体进入了土地,因为他的身体,土地得到滋润,水果从这肥沃的土壤中生出来,让我们有东西可以吃。还有鲜花从土里长出来,让我们看见。所以你表弟是土地的一部分,也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结果,儿子冲出房间,边跑边喊:“我不要他做肥料!”

彼得•克雷夫特说,他母亲的说法是一次值得敬佩的尝试。但她没有面对两个深值于人类直觉中的对死亡的看法。这两个看法都根深蒂固。世俗主义信仰体系努力消灭它们,但没有成功。第一个直觉是,死亡是不自然的。世俗主义观点认为,死亡只是生命的自然组成部分,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我们内心深处却认为,死亡不仅不自然,而且不对。死亡是错误的。

狄兰•托马斯(Dylan Thomas)曾写道:“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咆哮吧咆哮,痛斥那光的退缩。”这句诗更接近人心的现实,以及我们最深处的直觉。没错,要咆哮!为什么呢?因为这不自然。这不是生命的自然组成部分。不该如此。这种道德直觉深值于人心……你想把死亡说得很正常,一个七岁的小孩也比你明白。也许我们可以教育他,抑制住他心中的这种想法,但老实说,这种直觉是十分强大的。

第二个直觉是,让生命有意义的不是死亡之后的生命,即我的生命以某种方式成为土地或者海洋的一部分,或者我的生命以某种有机形式成为生命周期的一部分等等。这都不是人心想要的。人心想要的是死亡也不可磨灭的爱。要有爱,你首先得是一个人。世俗主义否认了我们的两个最深的直觉。世俗主义对死亡的看法不符合我们深信的东西。

那么,基督教能提供什么帮助呢?基督教如何面对文化和个人层面上对希望的需求呢?首先我想说的是,许多其他宗教在这一点上都比世俗主义好。所有宗教都说,死亡之后还有生命,因为死亡是不自然的,而且我们也知道我们应该继续存在,不应该死。每种宗教都说,是这样的。伊斯兰教、一些犹太教教派和东方宗教都有来世的概念。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所有其他文化在面对我们的第一种直觉时——即认为死亡不自然——都比世俗主义做得好。

我想讲一下第二种直觉,因为基督教在这方面可以提供独一无二的帮助。当你看进自己的内心,然后说,我真正相信,而且真正最想要的,是死亡也不可磨灭的爱时,基督教可以给你三样东西。基督教带来的希望是个人的、恢复性的、确定的。现在我们讲讲这三点。

首先,这种希望是与个人相关的。基督教说,你仍然拥有个性。你仍然是一个人。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写了一本回忆录,我一直很喜欢后面的一章,叫《论自我之永存》(On Being a Self Forever),他在里面讲到他的基督教信仰。佛教和一些印度教教派认为,你的灵魂会延续,但会像是露水汇入海洋。你会失去自我和个性,成为所有灵魂的一部分。你也不再是一个有意识的人。问题是,如果你不再是一个有意识的人,也没有了个性,那就没有爱了。但基督教说,你在来世依然拥有个性。此外,关于耶稣复活的记载,大多数历史学家都说,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是,所有在耶稣复活后亲眼目睹过他的第一批见证者,一开始都没有认出他来。后来才认出来。换言之,在以马忤斯的路上,门徒同耶稣讲了许久的话,后来才认出他来(见《路加福音》第24章13-53节)。或者你也记得在《约翰福音》第20章里,抹大拉的玛丽亚在坟墓外面,她见坟墓是空的。耶稣出现了,她看着他,同他说话,但没有认出他来。然后才认出来。这很奇怪。

打个比方。这就好像你有一个童年的朋友,一起玩到12岁,对彼此都很熟悉。现在你28岁了,你自从12岁那年起就没有再见过她,但当时你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一天,她走到你面前说,你认得我吗?你说,我不认识。她说,是我啊,是萨莉!然后你再端详她,你说,噢,真的是你!如果你记得萨莉12岁的样子,然后你看到28岁的萨莉,你可以认出她来。但一开始你没有想到。(门徒看到复活后的耶稣)也类似这样子。历史学家说,真实性的一大标记就是,这些记录不像是人会编出来的。如果你要编一个关于复活的故事,你要么会说复活后的身体和从前的一模一样,要么就会说完全不同。但基督教的复活观认为,我们的肉体凡胎纵有诸多缺陷——会染病,会死亡,会腐坏——但把这些缺陷都拿走以后,你还是你。别人可以认出来。但这个新的身体会更完善、更美丽。

基督徒相信,耶稣是“从死里首先复生的。”(《歌罗西书》1:18)这是什么意思呢?基督徒相信,我们最后也会像耶稣一样。就是说,如果你也是基督徒,我们在死后相见,彼此都拥有复活后的身体,我们彼此对看,互相问,你是谁?我会说,我是Tim。然后你会说,我一直都知道你会是这个样子,我在地上的时候瞥见一点雏形,只有一点点,可是你看你现在!这种希望是与个人相关的。这不是很令人感动吗?你不会像露水汇入海洋,也不是星尘,不是肥料。你还是一个人。吕克•费里说,这种希望非常吸引人。

第二,这种希望是恢复性的。什么意思呢?多数宗教说,死后你会进入天堂,天堂就是对你失去的生命的一种安慰。但基督教相信的是复活,意思是,你不是去天堂,然后就在那里生活而已。有一天,上帝会恢复这个世界。在世界的末了,祂会审判一切,除去一切邪恶、痛苦、败坏,然后重造这个世界。所以你看,基督教的希望不是安慰式的希望,不是用天堂来补偿你在地上失去的生命。基督教的希望是恢复式的,不仅恢复你失去的生命,还要恢复你从来没有过但一直渴望拥有的生命。这是多么强大的文化希望?

最后一点,基督教的希望是确定的。这点让基督教与其他宗教不同。如果一种宗教说,只要我一生做好人,死后就能上天堂,那么你永远无法确定你的未来会如何,不是吗?假如你能拥有这样的确信呢?假如你可以确信,不论发生什么,哪怕有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死了,这只会让你成为一个永生的、充满爱的人,只会让你更完美,那会怎么样呢?当然了,基督教说,你可以如此确信,因为你的救赎不是基于你做的事情,而是基于基督做的事情,只要你用信心去回应,就能拥有这样的确信。假如你知道最大的债已经被偿还了,假如你知道最凶猛的疾病已经被治愈,那么所有其他的债务和疾病都不足为惧了。

什么是最大的债?基督徒相信,正是这债(罪)让上帝与人隔绝,但耶稣为我们而死的时候,就偿还了我们所欠的这笔债,带走了我们的缺陷。什么是最凶猛的疾病呢?就是我们必死的命运。每个人都在死亡,从出生的那刻起,你就在走向死亡。但是如果最大的债已经被偿还,最凶猛的疾病已经被治愈,那么所有其他的债务和疾病都……现在你知道活在希望中是什么意思了吗?

一位基督徒知道,如果我在手术台上死去,这不要紧。那你家人怎么办呢?他们也会没事的,一切都不会有事的。这就是希望。

所以这种希望是确定的,是恢复性的,是个人化的。很强大,不是吗?我不知道任何其他信仰体系能提供这样的资源。我知道,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会说,但我怎么知道这是真实的呢?今年这系列讲座里,我希望达成的目标是让你觉得,如果基督教是真的,那该多好。只有等你产生这样的想法,你才会愿意去考察证据,看基督教是不是真实的。否则,基督教是否真实又如何呢?谁在乎呢?明年我们就会讲到相关的证据。

以下为观众提问节选:

问:你是说,由于你有基督教带给你的确定性,所以你不担心死亡,也不担心亲人的死亡吗?

答:是的。……在我牢记我的希望时,就很容易看轻死亡。但在我被其他事物分心时,可能我就会感到焦虑。但最终,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几年前我得了甲状腺癌,每个人都说预后会很好,但毕竟是癌症。我要进手术室,每个人都很担心,我也很担心。我当时看到《指环王》结尾处的有一段……突然意识到我所拥有的盼望。我受困于这一小点黑暗中,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世界上,但世界却置身于上帝那海洋般广阔的光明、慈爱和荣耀中。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死了,这没有关系。我的孩子和妻子,他们也会没事的。事实上,基督徒相信,永生中没有时间。我们并不完全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没有时间就意味着,你不能在天堂里度过一小时。别让我解释更多,我也不知道了。但我的猜测是,我们可能会同时抵达那里。不会出现你在天堂待了15年,等别人死去然后与你在天堂相遇这种情况。那种图景太像是地上的情况,像是我们把地上的情况投射到了天上。我个人相信,当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可能都会感觉一起来到了天上。我们可能一同抵达历史的末了。所以,再来回答你的问题,是的,我对自己和对亲人都有这样的希望。有时候这种希望很强大,另一些时候没有那么强大,我也会担忧。

问:我不同意你说的,只有爱赋予生命意义这个说法。那些从来没有找到爱情的人怎么办呢?难道他们的生命就没有意义吗?追求知识、意义、创新这些呢?还有行善、照顾穷人呢?如果一个人用一生去追求这些事业,怎么能说他的人生没有意义呢?

答:非常同意。如果你听到我说爱,就立马想到爱情,那你是个很现代的人。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诠释很现代。(观众笑)你提到行善和照顾穷人,请你告诉我,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因为爱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会去做这些事,除非是出于爱。我的意思不是说,如果没有爱情,生命就没有意义。我绝不会这么说。但我还是认为,如果没有爱,生命就没有意义。个人追求?为什么你会去追求一些事呢?是为了自我感觉良好吗?还是为了帮助他人?那就是爱。作为一位牧师,这么多年来我和很多濒死的人交谈过。他们从来不会说,我真希望我花了更多时间在办公室里。从来没有。他们从来不会说,我真希望我成功地实现了某个追求。他们总是说——如果他们有遗憾的话——我没有给家人足够的爱,我没有照顾好孩子。换言之,为了我的个人追求,我忽略了生命中的人际关系。最后,很明显的是,正是这些人际关系给了他们安慰。我也不是说爱是唯一赋予生命意义的东西,可能我造成了这个印象,但更准确地说,我认为爱是最重要的东西。

问:假如我接受了基督教的希望,但我的朋友和家人不同意,或是不相信,然后他们面临死亡,那就会让我也失去希望。我该怎么办呢?

答:上帝比我们更仁慈。现在如果我跟有这类疑问的人交谈,大多数人不想相信,或者说不会高兴听到,上帝会拯救一切人这个观点。就是说,世上有一些很邪恶的人。发生过一些很邪恶的事情。如果上帝是公义的……你不想要一位公义的上帝吗?很有趣的是,三十年前,许多人告诉我,他们只想要一个慈爱的上帝。但是,今天的年轻人,并不想要一个不会审判罪恶的上帝。我认为这是对的。我想肯定这种直觉。那就是说,不是每个人都会进入那个新天新地,对吧?那么问题就是,哪些人会呢?我们知道的是,基督已经来了,相信基督,我们能知道的就是这些。但是只有上帝才真正了解人的内心。而且上帝远比你我仁慈。因此,到了那一步,不妨相信上帝的判断,相信到最后当我们知道了祂所做出的判断时,我们不会对祂的作为提出异议。你看我,我也老了,我见过很多人的死亡,我对其中一些人的信仰是什么情况不太清楚,我并没有只是坐在那里,说,这人没希望了。我没有。我不知道上帝会怎么做。《圣经》把我们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们。我妻子最喜欢的经文是《申命记》第29章29节,隐秘的事属于上帝,但上帝告诉我们的事,就是我们要去做的。(和合本原文是:隐秘的事是属耶和华我们神的;惟有明显的事是永远属我们和我们子孙的,好叫我们遵行这律法上的一切话。)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帝告诉了你很多情,但只把你需要知道的告诉了你。你需要知道这个,不需要知道那个。你就只需要知道这些。至于一些我并不清楚其信仰状况如何的人,他的永恒归宿会是在哪里,这么多年后,我现在可以平静地把这一切都交给上帝,然后说,因为我知道上帝远比我仁慈,也远比我有智慧,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把这些人的命运交托在上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