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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Christianities: The Battles for Scripture and the Faiths We Never Knew, by Bart D. Erhman
这是新约历史学家巴特·叶尔曼(Bart D. Ehman)写的一本普及读物,讲述基督教的前四个世纪里,那些在正统和异端的斗争中败下阵来,逐渐被历史遗忘的教派和群体,以及曾经被他们奉为经典的经文。
读完的感受是,跟早期基督教世界里的神学争议相比,现在天主教、东正教、新教之间的神学差异简直是小儿科——毕竟这三支都是当时胜出的主流教会的后裔。
据叶尔曼介绍,单是在如何看待犹太教与耶稣的关系上,早期基督教里就存在两种极端。一端是以便流派(Ebionites)。他们认为基督徒都必须先成为犹太教徒,遵行一切犹太律法,才能获得救赎。可以想象,把福音传给外邦人的保罗,在他们眼里错得很离谱。以便流派只认《旧约》和针对犹太人写的《马太福音》,里面的耶稣曾说:“莫想我来要废掉律法和先知。我来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太 5:17 )
以便流派的追随者并不多。外邦成年男子听说获得救赎的前提条件是先行割礼,都不是很热心。
光谱另一端是马吉安派(Marcionites)。其创始人马吉安认为,《旧约》里犹太人的上帝经常发怒、嫉妒、报复,而耶稣传讲的上帝充满慈爱和怜悯,那就说明有两个上帝,犹太人的上帝是邪恶的,耶稣的上帝才是善的。而唯一理解了耶稣的人是“外邦人的使徒”保罗。马吉安派拒绝一切犹太元素,他们的经典里不包括《旧约》,独尊保罗书信。
这两端都被早期教父批评——事实上我们正是从教父著作中知道他们的存在——并被视为异端。最后确立的基督教正典中,既包括犹太人的《旧约》,也包括保罗书信。
四世纪的基督徒群体中流传着很多经文,远不止后来《新约》正典中的27本。叶尔曼着重介绍了三本:《彼得福音》、《保罗与德克拉行传》和《多马福音》。
1886年,法国考古学家在埃及发现了一部残缺的《彼得福音》手稿。但是四世纪的主教优西比乌(Eusebius)已经在他的《教会史》中提及这本福音。根据他的记载,三世纪安提阿(Antioch)的一个教会里流传着《彼得福音》。当地主教没有看过这本福音,但听说是使徒彼得写的,就觉得那准没错,没有禁止信徒阅读。但是一些人开始怀疑其真实性,主教就找来鉴定,然后写了一本小册子分析其中的内容。他认为这本福音大体上没有偏离正道,但是描述十字架上的耶稣时说,耶稣神态安详,“仿佛没有痛苦”。这些字句可能导致“幻影说”(Docetism)的异端倾向。这种观点认为耶稣是神,不是人,只是看上去像人而已。这与正统信仰中耶稣既是完全的神也是完全的人相悖。《彼得福音》后来没有被纳入《新约》正典。
《保罗与德克拉行传》记载了使徒保罗和他的女门徒德克拉的故事。相传德克拉听了保罗讲道后发誓守贞,与他一同去传道,后来数度受迫害,都因神迹得救。叶尔曼说,一千多年前,德克拉在基督徒中是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在某些群体里甚至与圣母玛利亚的地位相当,许多基督徒去她的埋葬地朝圣。但是据二世纪教父特土良(Tertullian)的记载,这本行传是小亚细亚的一位长老伪造的,并且本人已经承认。
《多马福音》大概是“伪经”(apocrypha)中最有名的一本。早期教父的著作中有记载,但完整手稿在1945年才在埃及的拿戈玛第发现。《多马福音》没有记载耶稣生平,只有114条语录,其中一些与四福音书里的记载类似,另一些则不知所云。学者认为《多马福音》可能是一本诺斯替经文。诺斯替主义基督徒认为,灵魂被困在了肉体里,耶稣带来的真知可以将人指向救赎,但只有少部分精英能破解真知。诺斯替(Gnosis)就是希腊语里“知识”的意思。正统基督教认为福音是传给所有人的,没有智识门坎。《多马福音》自然也没入选《新约》正典。
叶尔曼是北卡罗来纳大学的宗教学教授、《新约》历史学者。他的个人经历很有趣。他成长在主流新教家庭,青年时投身基要派(Fundamentalism),后来进入神学院研究《圣经》时,发现《新约》里有一些自相矛盾之处,无法与基要派的信仰调和。但是他没有放弃信仰,继续做了15年自由派基督徒。最终因为无法理解为什么仁慈的上帝会允许罪恶发生而放弃信仰。他现在自称不可知论者。
叶尔曼看基督教就好像看一个和平分手的前任:爱情没了,不时还会数落对方几句,但是感情还在。丹•布朗出版《达芬奇密码》之后,叶尔曼专门出了一本书叫《达芬奇密码中的事实与虚构》(Truth and Fiction in the Da Vinci Code)捍卫耶稣的真实性。这本书在我慕道期对我帮助很大,让我知道原来单凭历史研究的工具也可以勾勒出一位历史上的耶稣。
但是大部分时候,叶尔曼都在某种程度上数落“前任”,这本书也不例外。他的观点是,这些教派和经书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受到“自称正统”的教派镇压。而由于历史学家不应去判断何为“正统”和“异端”,所以他呈现出的图景是,一群自认为真理在握的基督徒把另一群自认为真理在握的基督徒划为异端;真是不包容。叶尔曼还花了大量篇幅去想象,如果胜出的是那些被视为“异端”的教派,今天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对于不相信上帝会庇佑教会的叶尔曼来说,“正统”教派的胜出纯属偶然,因此这种想象是有意义的。
基督徒读者当然不必这样解读。没错,判断正统和异端已经超出了历史学科的范畴,但这恰恰是单从历史角度考察宗教信仰的局限之处。
作为历史学者的叶尔曼努力把《新约》研究的发现和共识传达给读者,并且指出学者间的争议所在。作为不可知论者、前基督徒的叶尔曼,对正统基督教如何胜出做了自然主义的解读。只要能清楚辨别这两种声音,这本书仍然值得一读。